SUMMARY:莱波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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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只节足动物。一堵冰凉镜面上的弹孔。裂在蓝色玻璃弹丸的正中,红色蛛脚向边缘蔓爬。
魔术伎俩,单面镜。最后只有内层皴裂深口,外面一如既往的。
完整。
美丽。
——波本的眼睛。
粘稠黑夜里的蓝色星宿。
莱伊坐窗边。扭头朝上看呆了一瞬。指间红点都变得肮脏。烟土下行,灰霾混合进尘埃。旋转式镭射灯在对面高楼顶回一次头,余光红上玻璃窗后波本的颊面。
金黄穿戴黑夜一样璀璨。水滴从波本的发丝间滑落,滴答上莱伊的手腕。薄雾升腾,白色圈线棉黏湿在香麦色肌表,松垮袍衫唯一的固定带松解,尾落地面凝固一圈薄泥。波本赤足停驻莱伊身旁。
莱伊通透热幕,穿行波本的睫翼,视力突然好到诡异。
他看见裂缝在更远处灰白墙上密无止息。也许那是被强制抽干的人类皮肤表面。皱缩出的纹理,深埋的天然屏蔽——就像死去的人再不会言语,所以一定可以好好保守秘密。
找寻不及触碰不到的沟壑在手机屏幕曲折。血液喷涌不止的泉源处热气最终消散进黑夜的最内里。
此刻又在莱伊视线飘现。
温暖的。
活着的。
热气。
波本低身,扣上他夹烟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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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式公寓,有相当浪漫的落地窗镜也无济于事。原因在人不在物。顶着糟糕职业的男人们总让窗帘紧闭——胆小如鼠,当一头老鼠——怕被人注意,怕留存痕迹,怕被反向锁定,怕发射出去的子弹最终拐弯射回自己的脑干与身躯。
还成为别人用于庆贺的鲜红香槟。
苏格兰蹲在残破墙角用手挑起帘布边蛛丝的画面至今历历在目。所以波本始终确信,温柔男人最后吱吱无声于肮脏的天台顶根本只是个梦境。
他不应该出现在楼顶。而我也不该跨步奔向那里——波本又一次揪拽上凶手的脖领。
黑帽子的枪手,黑色的枪,黑色的衣服包裹精干色性的肉体——他一直了解黑麦醇厚的香气。曾经反复馥郁在他唇舌之下,游走在他肌骨的间隙。即便是枪响天台的数小时前,他还在酒吧的爵士乐与摇曳灯下因为无聊的等待,幻想与回味过所有的甜与咸与腥。
我就应该直接一边打电话一边慰藉自己,跟莱伊叹喘快点过来跟我做。
荒唐念头数次闯进波本脑海。
如果那样的话——
如果那样的话。
红色就还是太阳。而不是水泥罅隙、钢筋边缘风干老鼠尸体旁也凝固得皱巴巴的血迹。
波本知道莱伊并没想要拒绝。
“这种风景,给我看——”枪手的指尖粗砾,纹路里镶嵌烟草与酒精,还有火药后坐力;于是烫过蜜色大腿,膝关节背面的柔软凹陷,以及劲细踝骨——全在放火。一次抚慰浇落一汪燃料油,是否容易挥发波本倒也无从可知,总爱远距离玩弄他人生死于指掌的男人下一秒就让火舌彻底燃烧——用唇纹摩挲,用扭舌挑侍——焰热蛇行上骨。
波本软化下去。
莱伊的厚掌顺势溜滑进他马上散架的白袍。
“波本。你不觉得可惜吗?”
波本并没言语。坐上莱伊的腿,他的食指从美国男人藏在黑瀑长发里刀刻的下颌骨开始探索。用眼神拘定,以手圈划指引,他要莱伊跟随,只看向他的身体,看向他躯体上诱人的所有细节。然后被欺骗到,被蛊惑住,再忍不住纵跳圈套。
“你的武器真没必要浪费我身上。那就是一个叛徒,什么剧情也没有。”靠得太近,即便光氛只有极少窗外借来的都市灯嚣,波本还是将吐烟般轻言着的男人的模样,用视线勾勒得一清二楚。
“还是说——”
而他终于在对方虽然克制话语,却又分明放肆描摹他体表沟壑时出言截断。
“太小瞧我了,莱伊。”
指腹攀爬上还留高加索特征的眉骨。是高峰,耸立最坚毅的砺石。但也断裂得陡然,下行一步就是最深的死滩水。
蓝绿藻,水葫芦。
波本显然无法对冰冷又残忍的绿意说出什么甜言蜜语。
“对于别人——”
我,用,不,上。
接上霓虹灯光的残影,音符颗颗掉落,水珠一样弹跳。又轻巧朦胧,只碎开反起几不可见的距离。深皮肤的混血最后索性让它们彻底绵密进他慢慢勾起的水亮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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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不上”——这是波本的自信更是能力,莱伊比谁都清楚这件事情。
曾经在酷刑者最爱的监禁室里,低热阻金属墙面与高明度白炽光线冻得苏格兰眼皮哆嗦,又炙烤到莱伊被加重了眼圈青黑——最后双双倒向铁皮桌,枕着锈气入眠。只有波本在可怜羔羊前神采奕奕直到被满足了目的。
虽说结尾还是有小小不利落。波本嗜血般红了眼更舔舐起他开裂的唇瓣。
刚睁眼的莱伊惊得快跳起来。下一秒却被身旁同样颓倦的男人压住还停留桌面的手。
“你一定是审……逼问太久了看谁都欲求不满。”
莱伊这才想起苏格兰还不知道他与波本在他们那间全是裂痕的房里做过的事情,以及维系的关系。而后他终于采取了自己理智上认可的行动——地层断裂一样停下思绪与话语。
然而现在只有波本。
并且从今以后也只会出现波本。
莱伊猛得意识到自己的生存正在变质,而此刻就是那个重要拐点。然后马上,他的手居然也会在光滑得就要流动成可可饮的波本的皮肤上卡顿。那是节节分明的脊柱骨,扣压扳机的指头在轻坍的隔隙间熨停。
最细微的变化也被捕猎者拾取。莱伊感受到波本移向他耳廓内外潮湿地震动。
“所以,这是我送给我亲爱身体伴侣的,最后大礼。”
然后柔旎的温热又沿他轮廓线勾过下巴,挑上薄唇的边界。
唇瓣相蹭,波本的挑衅被放大到极限:“还是说,莱伊。你有愧于心?”
莱伊的掌心重新压回波本的身体。揉擦,恶意地碾压,再干渴与窒息地吮吸。白色衣袍消雪般开落,丰腴的土壤本体终见天日,涨起水盈雾漫的湿意。半透明的虫翼碎片点红波本的喉结,而蝴蝶还在流浪,不断将鳞粉挥洒。肩胛,锁骨,红粉的两座雪山颠顶;下去,下去,而后就到下面的沟壑里——亮晶晶全数连成夜明的道路。
而大地也在震颤。怀抱一个未知的世界,一个看不清实质又埋藏无穷刺激的世界,再稳定的人都要为之战栗。战栗太强太久,最终也让理智被消磨殆尽。兽性回溯,莱伊在再次用齿回抚波本的颈侧时偏了方向。
他们极少亲吻,可能因为从来拒绝承认彼此的默契,或者干脆是觉得没有必要所以压根没想起——莱伊却突然看上了波本的唇珠。一时兴起与不假思索让这一秒与撕咬都没退路。
花蕊——糖丸。波本柔软的挣扎在莱伊的预想里,不过不久也被协调到相当亲无罅隙。舌苔都会交尾,磨砂细软的瘙痒,缠縻缺氧的甜腥。深上软颚,贪婪更无止尽。
铺设陷阱的人终于主动攻击。莱伊感觉到波本用手指勾他掌心,再到手腕内壁。是要半哄半逼他去采撷恶劣的蛊种。
那是朵食人花,是永不餍足的口器,蠕动的肠【?】壁残酷又美丽,猩红是它的妆点。还是前一位牺牲者的肉糜骨屑。
莱伊抚慰过去——你的唇齿罅隙是枪弹,你的躯体是被好好伪装过的刺刀。在绞杀掉我之后又准备伸探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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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弄我这里?”波本知道莱伊即将让他满意。眼睛知道,皮肤知道,被细细调教到愈发湿淋热情的孔与隙、巢与穴全都知道。然而对于莱伊,他就喜欢说些听上去他才是完全赏赐方的话。
但习惯伏击的男人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过分冷静。即便是在这种相当绮丽的空气里,即便面对的对手尖刺如同波本,他也一样能条理清晰地分析战局、据理力争。
“也是你喜欢让我疼爱这里的。”莱伊甚至因此重了指间的力道,波本被刺激得颤抖又差点没忍住代表兴奋的咛声,“五十五十。”被烟草酒精咖啡因糟践得足够凉苦的嗓音这时也慢慢热起——尽管话一样不怎么讨人欢心。
可波本偏偏就吃这套。他的视线模糊起来。嗓音更是粘稠。
“你……真像小朋友啊……锱铢必较……”
“那是形容大人的。但你,也好不到哪去。”
这是现实。所以波本也准备顺着往下述说,他们总像幼童一样厮打的好笑真相,或者“他们现在又在不像样地弄脏窗边软毯了”——这样七零八落的共同狼狈。却在下一瞬间猛然追忆起他们——
再无调和人。
一切在他脑海里摇摇欲坠。
波本从没想过亲吻也能及时止损。
也能是一片可供临时迫降的陆地。
他没让崩坏的下句出口。因为他们奇了怪地交换出这个夜晚的第二个深吻。
更扼哽咽喉又不可分离了。波本怎么也没想起他们到底是谁在主动,又怎么会有理由让这种爱意绵绵的水声长久在这个破败空间里环萦。
一定不会有人想到事情在这里会变这样。
汗水也全都混合均匀。
出了这扇门任谁都以为彼此是互为恶敌的波本与莱伊却并没有在撕裂,反倒潮露露地浇灌起了共同的枯旱。
是世界疯了,还是我们病了?
又或者是非本就是种谬论。
波本将手环过莱伊的肩颈,颊面相贴,指也滑进高热出冬日雾气的黑发中间。此刻比起交与合,也许更像告别前的深情拥抱。
“我跟你……跟你……说个秘密。”波本去咬莱伊的耳廓,衔舍不得囫囵下肚的糖片一样。
“哦?”莱伊依旧将身上人托得相当妥帖。只是情欲不免影响声调。
“我一直,非常,非常,讨厌你。”波本咬字越发轻了,一半是故意,一半是他已快飘逸,“可我有时候发现,我连你,叫什么,都不记得。就记得,Rye,Rye……R-Y-E。莱伊。”
“那可真是够讨厌的。”急促的气流被注打进枪手原本沉稳平静的语音,波本知道,莱伊已经抓握住了他的手,是要又一次与他一起粉身碎骨。
“正好,我也就只知道你叫波本。”
波本——词语在美国人的舌齿太缱绻,用五湖之南阳光烘晒出的玉米香气都像被淋打上了雾都没完没了的雨。
其实你真正的归属之处有座地下城邦是吗?在温柔河流的边缘,维多利亚时代那些英国佬的未雨绸缪,让暴雨都不曾趋致洪涝与污染危机——波本用身体感受抱住他的人的热度,然后对着因窗帘被拉开而被遮掩的破墙角,笑起来。
但显然你已经不正宗了。三字本名的身份证件被埋进破墙断壁,你的黑色长发与绿色瞳眸也完全清晰。万全考虑——做不到就不免让人偷袭。狙枪再精准也脱逃不过惰性与大意。
跳动缠绕进骨髓,顺着尾椎骨节节攀升,莱伊又掐抱得更快更急——是逃离。
别人的爱是海洋,吞百川又共潮汐。有海浪呜咽还有白色海鸟的拍翅与哼鸣。他们的欲望却浮上了稀薄陆地。沼泽带与热带雨林才是原生地,腐烂恶气的花朵不知怎么就开到了温带死寂的冬日里。没有灵鸟歌唱,连乌鸦都早嘶哑破裂了喉咙,哀叫都变无门。这般谬妄——也许是被血腥诱惑,又或者共生关系本来就很奇异——红嫩的中心娇瓣最终却也彻底盛放。大敞,吞咽,裹缠——分泌腐蚀酸液——管他特性,反正此刻盈盈在身体之间,吞吐都变得柔情蜜意。
波本感觉他的大地全是搅晃的泥浆。不得安宁却并非贬低,而是形容放弃戒断与再次成瘾——他被从低境重新扯起。又或者那是从哪座高峰俯冲——重力都被从身体抽离,解离更自由。
于是他索性放弃,坠下去,完整吞噬掉莱伊的身体。
他听到的风声。粗野的,不可能被忽视的风声。
——啊,对的。他们还有风声,不受制控的风声。
穿行钢筋城市钢铁骨架的,烘衬虚妄灯光浮岛的。莱伊的。还有他的。
它是无场无源的。
和在他们之前无叶无茎长起的肉食花朵本身一样,凋零也不过是团黑腐,无人记忆更无处可寻。
不过好歹此刻它还可以吼叫。
像地震,像暴雨,像山洪,像海啸。
卑鄙地,淋漓地,愤怒的,狂躁地,彻彻底底地——
好好地咆哮。
除开追责罪恶,我不会再为其他任何想去探索你的裂痕与领地。
波本在急速震荡时无比轻快地想——
你叫什么名字。你有什么秘密。你此刻贴附在我身体表面的掌纹里到底还有多少血腥——对我来说没有用的东西我一件也不想入脑。
我缠住你只是享乐主义——你浑浊的目光似乎在告诉我你也是我同类。
希望你足够幸运。真的像现在所表现出来这般喜与罪分明。
那样你就会记得生灵涂炭,记得你一颗颗子弹的终止地。
记得它们在谁的心脏着陆,让谁的血管喷淋。
而我终有一天会将一切从你的头颅里掏出,从你的心瓣上撕取。
又最好你别再这么走运,作一头是非永远混沌的荒原狼——强者在世界的外圆边界,手触摸的天空够广,你自会有最基础的优劣评判。
于是你也裂出沟壑,你也心如刀剐。最后你呕吐在你身旁的尸体前,颤抖在你指掌里的灵魂下。
娇花狩猎的最后时刻,风停下来。雪水驻止进大地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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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还真的很在乎那件事情。”
找发圈束头发时莱伊突然从脖子后摸下一小片圆白贴布——发信器。他在屋里,背着外窗与都市,自然是为了向边扣衣扣边胡乱带上帽子、着急离开的罪魁祸首发难。
“那是对你的,不是对事情的——不过想以后还偶尔有你消息。”
但蓝色瞳孔的狡黠猫咪根本就不在意。眼角一下弯就把显微冒尖的目的性模糊到漂浮散尽。
这种神情还夜色加持下愈加摄魂。
“我太习惯恶作剧了而已。”波本的声音听上去真的夹带愉悦,“因为你真的很迷人,说完全不舍根本就是骗人,所以是小小的嫉妒心理作祟。”
到这里停下,莱伊并不做感慨——他和骗子认识太久,也算熟悉骗子的路数。波本却在下一秒多说了一句:
“而且似乎你也有点倾向?”
莱伊本想从纸盒里敲根烟出来,这秒倒停了手。静驻着与波本对立。
莱伊知道,波本马上会这样离开。
“你不会介意的吧——”唇瓣撅起,刚餍足的热情混血向房间里啵起一汪带露的湿吻,“枪手先生。”
一次眨眼后,他压下黑帽子。
“晚安。还有——”
波本背手压下门把的刹那,不眠都市上空的红色镭射灯光重新轮回上破败小屋的落地窗。
“记住咯,十分钟是今晚睡前我们莱伊小朋友可以用的最长洗漱时间。”
蓝色的玻璃珠。明明没有理由看清,但莱伊背着夜空,确信红色蛛足又一次在那汪水泊上蜿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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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款待。”这是合门前最后的一句。
吞咽肉身的花朵。蚕食伙伴的昆虫。尽管妊娠与果腹全都只是本性驱使,波本也觉得它值得一句道谢。
坐上贝尔摩德车子的时候,女人古怪地皱了次鼻子。
“你怎么像从生鱼堆里滚出来的?”
还压着帽檐档一头糟作的男人一下子未解其意。只是借侧窗胡乱扯两下衣领。
汽油,高焰。琴酒总是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靠打砸抢烧以绝后患——浪费。波本想住了这么些时日的房子再破他也还是有点可惜。
波本看火光在边旁后视镜上时消时现。如果时空可以重叠,波本相信此刻已经有半透明的动态场景已经在那里以热波具现:
警车。消防队。看热闹的邻居。
而莱伊,那家伙会在附近的某个背光窄巷稍微有点狼藉吗——可自己十分钟的警告已经非常足够了不是吗?
我可不做无端的慈善。
——波本用手指卷绞耳旁发。金色细丝因还不清楚是谁的汗水而潮湿泥泞。看着被灯光衬得更寂寥的黑夜本身,他闷闷咀嚼三字母的读音。
更无意于干涉你的立场。
我感谢你给过我的憧憬。
但我一定让你偿付代价。
时光跳转数百秒。金发的外国女人在被红信号灯逼停时终于想起要开窗。于是冷风从缝隙渗进,冲淡车里难以言喻的气味。
她点起细长的烟时突然笑了。
“品味稀碎——我曾以为你是首当其冲去砸黑麦酒瓶的人。”
波本不置可否。
但如果一切都能以那瓶苦味酒碎裂作为终结,这一秒不太香甜的威士忌相信自己绝对会这么做——更要将骸骨与鲜血倾倒进下水沟,让腐生者快意分啖。
不过显然一切不止如此。
波本知道他走前点燃的火已经烧得足够旺了。
所以它会融化土壤。一样融化雪山。水化流淌,最后沟壑与秘密一道被填平滑。
全数消弭。
莱伊,你知道的——它们马上全数消弭了。
我的虚假慕意。
你的盛世太平。
END
就是一个超超超超超短打。
(莱伊波本造孽和我赤井秀一降谷零有什么关系.jpg)
平复一下前两天被连环屏蔽的复杂心情😂没写完之前那篇都不敢发了😭省得我补档都没办法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