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物癖 | 暴食症 | 贪婪成性

第七板块

{莱波一次狼狈的协作拆弹。真的就只是拆了个炸弹。苏哥还在世两个人没啥深仇。}

{说话还没顺溜,请多担待。}

{文里细节都是胡说八道😭}




-b-


像是一对正处于穿行整个地球旅途中的爱侣,他们在最大的大洋里、最漫长无规律也最没终尽的航线上起伏。下一秒风浪带来的是动力还是倾覆无人知晓。彼此相倚的状态却让飘摇也成为种双双流浪的不牢靠凭据。

入夜已经不少小时。教科书会告诉你海面昼夜温差小过陆地、水多的地方这时候更温暖,但请别忘记体感并不由空气温度这一单一条件决定。墙角因复合板材剥落而裸露出金属的内核。久暴露于咸湿的空气,它们褪去冷色的凌厉,谁也说不清锈蚀之后到底是红褐色带来的温感多,还是松软结构导致的寒意更胜一筹。

波本躺在遍淌机油印记的杂物间地上。他身上黑白的服务生装早已与体面背道而驰,最惊心动魄的是腹侧大面积红锈干涸上白衬衣的痕迹。那片的中心是更深颜色的一劈深壑,不难想象有如船体般尖锐冷硬的物品曾在此割据,于是生命暴露出了皮表,随着流溢的血锈气味变得空绵。

细密不止的冷汗,干裂发白的唇瓣,微微发颤的躯干。一切都让波本看上去正在逐渐偏离存活状态。然而黑暗中他却的确仍保持着某种生机。灰蓝的眼底打燃一簇炙烈的烷烃气,直直烧向他正上方那张脸庞——他头枕那条大腿的主人,莱伊的脸庞。

放在任何一部爱情剧里,这样的姿势都容易被描述成暧昧的试探,或者热意缠绵结束时刻的温存。即便加上一艘金玉其表邮轮尾部的二楼正中、一个只有门上有脏兮兮圆窗的房间,这样的地点修饰,以及风浪不止、船上刚发生过一个案件且整船的人受到一颗炸弹的威胁,如此的条件限制;剧作家们也都能够轻松谱写出一曲凄美的爱情悲歌。

可遗憾的是此刻这里并没出现前述任何一种软性氛围。因为莱伊的手上,正捧着那个威胁整船的滴叭倒计时的炸药。更糟糕的是它还与一个碰撞触发装置相耦合。

也就是说,他和波本正以一个你通常会在午休时间、学校的小山坡上,从一对坐着的给躺着的喂饭的青涩小情侣身上看到的姿势,给这个炸弹充当人形支架——不过波本并没直接接触炸弹,他对炸弹的稳定性倒是没什么太大影响。会这样,一个是因为伤口的情况已不方便他再随意动弹。更重要的,炸弹的液晶屏向下,要想拆除他就只能静止于此。

他们真的是不能比现在更诡异了。


从到这艘船上以后就没一件事情合乎常理。整艘游轮都是用来做奴隶交易的黑市。黑市的老板,一个总在玩七巧板的老人家实际上债台高筑,早已不能提供“货源”。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将交易者悉数骗上海,一等交易金额到账,便用炸药来次彻底终结,给需要偿债的家人留条后路。

然而这些却被不想陪葬的水手泄密。老人家站上甲板的高处给了自己太阳穴结实的一枪。他让血点在黄昏前开一朵夏日石蒜,还多感叹了一句“从灯塔中心将你们全都送入光明”——一船都快昼伏夜出成卟啉症的家伙自然品出了同归于尽的气味。

人不相信人,人要防着人。相互保持神秘、不知底细的家伙在巨大的生存危机前,破裂开伪善的面庞,对一切捕风捉影都显露出鬣犬的凶恶与贪婪,紫色的臭嘴里是发绿的恶意。丧尸片灾难片星际战末世纪录片——如果真有那种玩意儿的话,大概基本都得这么拍。

从出航前就在船舱酒吧里擦玻璃杯子的波本,本来只是为组织前来寻探下一个刺杀目标的线索——那家伙也是黑市的客人。哪曾想被命运玩了这么一手。不过还好,他游泳还行,拆炸弹也算是有经验。权衡利弊,他也同样古怪于自己用一个组织喽啰的身份做了一个星际战士的决定——拆炸弹。

还得是个足够聪明的星际战士。他在盯着自杀老人家留在吧台的七巧板看到第三十分钟的时候,突然意识到灯塔是在说用七巧板拼图形,而拼出灯塔后正中方形所代表的房间就是炸弹的实际安置点。他逆着呼噜噜混乱拥挤着的人群到船员休息室寻找整艘游轮的图纸,巧的是他发现了船尾楼的房间从一楼到三楼正好是2-3-2的排列,面积也的确满足中中、小中小、大大的条件。可他却在闪出船员室的一瞬间被恐慌疯了的人伏击——腹侧被用水果尖刀拉了长长一道。

你看你多神奇。我在考虑救你你却想要我的命。波本在瞬时的麻痹之后被警校教的、几乎已变成他本能的格斗术支配身体,等他回过神对方已经软软地倒在门边。波本想着“我并非仁慈只是真的没功夫跟你冤冤相报”,便艰难地把被他砍晕的人拖进门里。重新出门却碰上了他以为还在安全屋里睡大觉的莱伊。


莱伊的意思是我一定得要跟着你,因为我是过来保护你的。波本狐疑地看了莱伊三秒后终于因为疼痛集中不了注意力而被迫放弃了观察。他没好气地说了句“我去拆炸弹你信吗”,却没想到一向表情寡淡到他以为是个面瘫的室友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要么是我幻觉要么是你有病。让波本没想到的是,他没有出手将莱伊赶跑反倒救了他自己一命。或者说,暂时苟住了他的性命。

因为破门进那个船尾楼二层正中的房间时,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想过去就是那个抱着必死心理的老人家最后的倔强——炸弹掉从半空落了下来。波本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看一直跟着他的莱伊从他身后弹弓弹子一样飞出去,屁股着地却比起狼狈更像是Breaking的Ending Pose,一腿曲着一腿相对平放,完全帅哥的做派。忽略掉对方手上捧着的煞风景的东西,波本在定神看莱伊时,随着莱伊的长发因惯性如泼墨一般流泻,突然在想贝尔摩德最近代言的那个洗发水广告——眼前这个人似乎能够演绎到胜过原版。

“真希望你坐姿和仰姿狙击都还不错。”波本在躺上不能再乱动的莱伊的腿时认真地感慨。不过下躺的动静多少牵拉伤口,他变了调的话语听上去不太耐烦。

“确实还行。”莱伊说,“不过像你这么暴躁的枪,我确实第一次抱。”

音落波本索性贯彻恶名。一手向头侧攀,用力抓掐了一次莱伊的大腿。




波本感觉自己越来越冷。其实他早该预判出这样的情形并去医疗室拿点应急处理的物品。但遇上莱伊又见识到他对“拆炸弹”的奇怪热忱后,波本突然松懈掉一部分紧绷的精神力——如果这种状态可以归类于“安心”那波本真的觉得自己要大事不妙。

也许就只是伤口令人钝性。他皱起眉努力想要看清上方莱伊捧着的方盒子。泡在锈水里的滋味不好受,过于浓烈的什么气味都让人窒息。更别说这个房里根本不止一股势力在馥郁。机油是粘稠发苦的,海环境本身又潮湿咸涩。掺混上铁锈的锋利,在浪涌搅拌着的这个杂物间里,波本觉得自己就是同气味分子一起丢入破壁机的可怜肉泥,再这么下去要被彻底醉成滩水渍。

“你比我想象的伤得更重。”离莱伊的身体太近了,波本在对方开口说话时感觉到超越听觉的撼动。却歪打正着,它让他在已经有些虚晃的状态里找回一些知觉。

“因为要是被看到软弱的话,”波本重新开始了动作。手里握着的工具正是刚才划拉他的那把果刀,他将它立起来小心地抵住螺丝钉槽口,边使巧劲边回说,“最后只会让对方有可乘之机。如果不比任何人都强的话——”

刀柄转动的一瞬间他截止了话语。

“什么?”

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波本在心里自嘲了一句。还真是疼痛催产了太多内啡肽,上头了。

后面那句可是“无法贯彻正义”这种级别的话语,我班长打倒我时告诉我的真理——你这样的人,难道会在意?

“我说我格斗挺强。”于是下一秒话语的走向偏移。一颗钉子落下来,一句芒刺也插出去。

“哦?”

波本用力眨掉眼球上因长时间注目而蒙贴上的阴翳,向天顶聚光是要来次眼神的挑衅。他一向深谙审问的套数,自然同样熟悉表情的使用规律。可当他看清对面一身黑黢黢的装束人的眼睛时,气势却倏地泯灭在对方此刻因微眯而上翘的眼尾处。

……我居然真的会希望自己是在氧化反应能够洗刷所有深颜色的地方遇见你。

一股无名的火窜生出去。

他屏闭了呼吸。在莱伊腿上翻了个身,然后一口咬上去。他转成趴姿的扭身过程不自然让裂口处被扯拉,又咬得很用力让肌肉在紧绷里加剧痛楚。最后到底是想证明什么波本在自己松口喘气的时候都没弄明白。莱伊也不反抗,只是说。

“你要继续拿我当撒气沙袋使,我保证这世界下一个knock out的是你这张就剩好看的脸。”




-r-


莱伊不是没有想过未来某一天自己可以和某个人互相依偎着等待天明。或者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他坐上环球客轮来一段浪漫邂逅,在船尾处让心动的对象躺在自己身上沐浴海风。

它们在莱伊看来都是很原始的情感诉求。就像你在十几岁的时候一定会爱又爱得满出来。爱的是什么实际上却并不是很重要,或许爱的就是爱本身。如果一定要上纲上线,那你就理解成是他身体里的日英血统给他带来的闷骚派浪漫。

但很显然老天喜欢和他开玩笑。毕竟在一个逼仄的杂物间里,没有日出或者日落,腿上躺着的是与他立场完全相反的同事,这位同事还受着伤、随时有驾鹤西去可能性的那种。就算再会苦中作乐莱伊也不可能笑得出来。更别说现在更糟糕在于他是被一颗炸药挟持成如此姿势,而炸药只有那个情况越来越危急的同事可以拆除。

大海的魅力在于它开阔而又善纳百川,它糟糕的地方也同样在此。污浊欲望罪恶杀戮它都能够好好地一口吞噬,再在倚仗岁月的沉浮让一切被消化殆尽。FBI得到了与这艘游轮潜在问题相关的稀薄线索。莱伊那颗FBI探员赤井秀一的心怎么也没料想到还在搜探阶段,自己就直直面临船毁人亡的重大危机。他在对船主人遗物里的七巧板突然产生奇思妙想之时,在船员休息室门口意外碰见了说要当英雄的波本这位糟糕同事。

看到对方上衣口袋里方形木块的轮廓,莱伊知道自己可以省去不少功夫了。却还是因为没对设置炸弹之人毁灭之心有充分预判而沦落到此刻的境地。

窗外此刻一定海风呜鸣。但隔着整船的体量,他们现在能感受到的更多还是海平面底涌浪的互动。送葬的游轮船况实在很不堪,动力系统与外形结构不相匹配让颠簸变得愈发汹涌。

波本在又一次突起的船身震颤里放开被自己上牙咬出深坑的下唇,似乎出现了轻微的痉挛,身体蜷缩起来。手里唯一的工具被他撤离炸药本体,又有些失速地甩到身边的地面上。嘴里嘟哝了几个丧气字眼。

莱伊感觉到有些不妙。心里咯噔了一下马上思索着开了口。

“得往好点的地方想。不如说说,我们出去了还可以做些什么。”

“我挺好的。”莱伊当即接受到一个标准的波本式白眼,然后听见,“可你应该练练厨艺。”

“那你有什么好建议。”

“你的话,也不能期盼太多。”波本喘着气也不忘记损人优先,“咖喱,奶油炖菜——我的意思是煮夫是锅不是你,所以大概还能吃吧。”

“怎么,在你眼里我这么不行?”

“你?也就那方面行。”波本露出一个轻飘飘的笑。手比出一个枪的形状。

可能是想抬手戳上莱伊的脸。但因为肌肉失控有些不敢在炸弹周围造次。最后指尖敲上了莱伊的肚子——下腹,相当糟糕的位置。

“你连这都知道?”莱伊突然开起了与此相关的下流玩笑。

他只是想膈应一下波本。没人喜欢太过锋利的人。波本浑身滚着刺边,莱伊本身又被自己的正反两重身份撕扯,耗费精力对抗过分尖锐的同僚与同居人有时真的让他感觉到疲惫。

可他这瞬间却恰巧直直对视上波本的眼。不知是暗还是疼,灰蓝色的它们此刻朦胧起一种绮丽的温柔感觉。


“你知道吗,”莱伊听见波本说这话时平静了下来,“组织里有个我们俩见面就做【……】爱的传言。而且大概已经传遍组织了。”

“针锋相对就是调情——上次那小姑娘指手画脚在我面前跟我摆事实讲道理,我都信了。”波本说。

“她为什么跟你说?”

“我乔装了。”

莱伊心里古怪地咕嘟出泡沫。不知道是交谈内容还是对话本身的氛围,让他心底突然酸麻了一阵。

“别那么看我。很遗憾不是女装——你好歹稍微考虑一下我的身材吧。”

“我倒觉得说不定还不错。”而且你喜欢扮女装的传言我也听过。莱伊想,我甚至都觉得配着你那脸和身体会相当诱人。

“你整天在想什么——是Vodka,我那天伪装成的人。”

莱伊稍稍停了前面那些混乱又荒诞的念头。很难想象那个整天就知道“大哥”、“大哥”,在琴酒面前像一只被养得超壮、却还喵喵叫讨食的大橘的男人,在年轻女孩谈论八卦时要摆出什么样的姿态。是少女式捂脸还是系鞋带或是捡墨镜。

总不好一边说着“原来是这样”一边自己左脚绊右脚假装智障,连妞都不泡了回家和他琴爷哭唧唧吵闹着自己的地位吧。

“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说整个组织都知道了。”

大概共享了某种恶趣味,两个人这次对视时都笑了出来。

莱伊看着波本重新活动起手,去摸索地上刚才被抛掷下的水果刀。

也许就是思春期。这个向来难折腾、令他头大的家伙。向来只要一有什么动静,不论那件事情是在组织决策会议上提了一个不错的建议、漂亮利落到令人赞叹地完成了一件实际上说不上有多大意义的任务、意外地泄漏出对狙击枪械也很熟知的本质、还是就只是在安全屋里给苏格兰煮了碗不错的拉面,都让莱伊感觉到种自己在下潜深海、五脏六腑全都受吞没式挤压、而自己再也不能将浅蓝棉云一样的空气填埋进深蓝近墨的肺泡里的窒息——这样的家伙。居然会让自己在这个像棺材箱的房间里感觉到一种通透。

在海盐机油与尘土的混合粘湿里感受干爽,在原电池反应将一切锈蚀胀得松塌时找出秩序。莱伊也不清楚自己的期盼从何而起。


明明炸药上红色的倒计时数字还在不停变小。




-b-


适应性是一个暧昧的词汇,波本想。它有时候相当不错,人们定居跟随喜好而很少完全受制于地理与气候,一个卧底从白变灰也轻而易举。可它一样会有反面效应。比如说失血过多人体便自动将血液内敛,维系重要器脏工作的同时也让皮肤与四肢缺供。

波本冰冷的指尖很难再有原本的精准度。他已经打开炸弹的外壳、看到并分清火线零线和回路线了。凭借他扎实的理论基础,他也弄明白了这颗弹药的两套启动装置,在内部实际上是用一个电力系统完成控制的。也就是说接下来他只需要弄断那根火线就一切大功告成了。

火线的位置却非常刁钻。波本在客观条件和善时或许能够还算顺利地完成切割,但很显然此刻一切都与“和善”互相背离。波本的手不稳是其一,更麻烦的是——

船身在短暂的平稳之后,一次重颤。波本感觉自己在被抛弃,所有的理性都在抽离他的身体。等落底重新找回眩晕里的感知力,他才知道是这波颠震让他的头都从莱伊的腿上稍稍滑移。

他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但哪一次都因为他摸不清楚什么时候会来、会以怎样强度到来的颠簸而受到干扰无法完成。甚至有几次刀尖刺进去,他差点就割断了边上的其他电线。

真是太危险了。他在又一颗汗水从发丝间滑落的时刻突然有种想眨完这次眼、把痒着睫根的这一滴液体弄掉就彻底合眼休息的冲动。


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波本想,跳动的红色字符变得模糊胀大,敲打出的不是危机意识而是对某些事情的怀疑。

松田那小子是不是要笑他理论成绩第一却搞不定区区一根火线?但防爆好过他的另一个家伙不也一样没能逃脱死于非命的下场。

船身又一次剧烈的起伏。波本胸前口袋里的方块落下来。在没人说话的房间响出清晰的动静。

这世界只有六大板块。他想,而他却在第七块木板所代表的房间里尝试拯救世界。这个世界少了一部分不可以,多出来一部分也同样要命。问题的数目与答案的不相同,真相只有一个的命题总有种无法让人完全信服的单薄。


也许这一切根本就不该发生。他妄图让一切圆满。但再厉害的侦探也没办法拿着101块线索片,去完美拼出一幅分割成100小片的拼图案件。不存在的东西总有它终得消去的命数。

比如他头顶这颗炸弹,比如这艘油轮上做着失控交易的人们。

……还比如他。


大概失力也让他一同失去对语言的控制。他没忍住开了口。

“不行我割不到它——毕竟地球可没有第七块板块。大概这房间注定要炸没的。”




-r-


“有第七板块的。”莱伊说。

“你别告诉我,它是复合板和金属壳围据出来的。地上还都是尘土油污还有血迹。”

“不是。”莱伊打断了波本已经开始虚弱的话语。他皱起了眉头活动了一下他也僵持得相当酸的脖子。抬头时恰好通过门上的圆窗观察到外面的天在成片的深蓝底泛晕起红光。

太阳就快要升起了。

他突然想到有个地方想看日出看日出,想看日落看日落,把椅子稍微移动一下就可以了。于是他努力搜刮起记忆并将它们描述出来。

“那个地方长很多猴面包树幼苗……不过那种树长得凶,会穿破地所以基本也就长到幼苗了,因为那里的人会把它们拔掉……有几座小火山。啊,还有小玫瑰。”


“那种,一天看43次日落的?”波本续上了莱伊快要支撑不住的进度条。

“你居然对数字这么敏感。”

“要我再送你一句吗,编故事根本就不伦不类的你。”

莱伊想,我就知道是这句——“大人们觉得只有通过数字才能了解一个人”——那本童话书里还算经典的一句,狂妄又自卑的绝对定义——一想到实际情况是一个成年人学着孩子说话就总让人有种很微妙的认知错位。

尽管他的确曾经是小孩,他也真的不再是个小孩了。

可大概事物凡存在就一定拥有它的道理。莱伊听见波本这下真的被逗笑了。

“我看过《小王子》。”他的话语麻在了莱伊的腹腔,“也记得那不是什么地球的第七板块。那就是B612星球。”又顺着爬上心去。

“还真奇怪啊——考虑一下我们现在的情况吧,小王子莱伊。”

虽然内容是在抱怨,但莱伊很高兴波本的声音重新恢复了活力。他看波本仰躺着,用弯折的食指弓抵住了下巴,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他没忍住欠了句“那你要什么啊小玫瑰”。

波本没搭理他。

过了一会儿,波本跟他说:“我需要船身平稳一小会儿。不然我们就要跟这船一起彻底平稳了——一片一片静置海底某层那种。”




-b-


“再试一次?”

波本听到模糊的声音。感觉到有东西在脸上蹭。他细细品味,是织物的质感。在海咸锈涩不完全燃烧的呛味之中,有种轻微的草本的苦与衣物芳香剂的甜。后面还有薄薄的温度,它来自人类。

波本眯开一条眼缝。发现是莱伊在轻轻地用手肘蹭他的脸。

“我数清楚了。”莱伊说,“这股涌浪下这艘船的纵摇周期是三十秒。剧烈震荡是因为我们在的船尾被扬起导致螺旋桨飞轮、叶片部分空转转速突升,它一个周期里一定发生一次。考虑到运动的惯性,叶片全入水、浆频率下降后船身晃动衰减也需要一定时间。我大概估计了一下,理论上每三十秒里有三秒钟相对平稳的时间能供你将刀尖伸进里面磨断火线。而这个平稳阶段,我可以帮你预告起始点——怎么样,做得到吗?”

波本猛地睁开了眼。

波本从来都认为自己不喜欢莱伊。那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现在的同事里他能打心眼里喜欢的就只有苏格兰而已,不过一个很简单的立场问题。但有时候摸着良心想其实他对莱伊这个人没那么多厌烦情绪。这家伙强大干练靠得住,是个好对手也同样能是个好搭档。甚至有时候会是好的引路人,虽然对这点波本的确很不愿意直接承认。他只是点了头又开声调侃道。

“怎么,你还真是第七板块的造物主?”

“好奇心过剩的新大陆发现人而已。”


船体摆动暂止之后的突震,人被上抛又下落内脏有种脱离皮骨的解离感。通常它被称为失重。此刻被莱伊定义为开端。

“二十七。”

莱伊的声音是贝斯,一首乐曲不很出挑但绝对重要的基垫。

“二十。”

震荡中莱伊为了维控身体平衡而大腿肌发力。脉搏突起。波本发现这一个数内,从他向后扣住莱伊大腿内侧指尖传来的、莱伊血脉的跳动,不止一下。大于一点五小于两次——这样说来我还真是个喜欢量化的彻底的大人——但莱伊的心跳也未免过了吧,波本想。明明更该紧张、更被肾上腺素支配的是手里抓着尖顶闪着寒光的刀子的他。

行吧,理解你。一条绳上的蚂蚱。我的失误也同样危及你的性命——真是莫名骄傲啊,把你这样男人的生命线和像耳机线一般跟我的缠绕在一起、握进手里。

“十。”

波本的手指顺着刀身抚摸上刀尖。

“五。”

五秒钟能做什么——是谁用生命告诉他的,对,萩原那小子——可以拯救一整栋大楼无辜市民的性命。

“三。”

而我此刻可能也没那么难堪。波本想。我的确会因为这件事情救下不少曾热衷于迫害他人的家伙。却也一样救了并不该受此牵连的人。

“二。”

也许这就是第七板块存在的意义。

“一。”

他知道此刻自己上方那双眼睛正包裹着他。波本考虑着第七板块到底还是绿的好。和猴面包树一样。和令人平静的瞳孔一样。它是红的反相点,一样能是红色倒计时的消解良方。

“零。”

拜托了——他深吸一口气,将手里银色的尖峰捅进了黑色的细线深处。

没有水击没有风暴呼鸣,没有颠簸没有肢体失温与颤抖。

有的只是他自己完全平稳的、一秒一次的心跳。以及攀附在身后人身上的指尖感知到的,另一端温热的同时静谧。

咚——

咚——

咚——

红灯跳动了两下,彻底灭了。




-r-


“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莱伊并没来得及接上话。他架着身体绵软的波本正要走出这个房间。

“你的体能,可能要比我原先想象弱不少。我格斗,真能赢过你。”

莱伊只是笑笑。失血到快要晕厥的男人,在自己找来镇痛剂的作用下,应该都快看见荧光色斑点了。说出的话也像醉鬼一样。

莱伊知道波本在说他的心跳。一般来说,像他们这样常年保持过硬身体素质的人,静坐状态下心跳普遍偏缓;过快则可能意味着心脏单次泵血量不足、在极端状态里爆发力不足。可关在一起的时间里莱伊的脉搏始终偏快——波本难免以为是探到了莱伊某个隐蔽的薄弱环节。

不过也许那是另一个弱点。莱伊想。因为我知道那个非固有频率反复出现在了你灰蓝的眼睛向上吞没我的时间里。他想,就为了刚才异动的心跳,我算船晃动周期可多用了好几个来回。

开启门的瞬间,他抬起解除酸麻后回温的胳膊,努力控制着要遮住身旁人的眼。

然后他们融化进了光里。被晒化掉蓄存粘结在肌骨间整夜的,黑色的锈蚀与沥青。


他们坐上了船尾的甲板。

莱伊看着波本重新枕在他腿上的脸想,存在即合理这句话好像真的是这一刻他世界里的唯一真理。

蓄谋已久的冲动,揭露真实的谣言。他们在三十分钟前他用几个片段式文字记忆与贫瘠语言编造出的第七板块世界里,也许真的见面就亲吻,摸到就滚床。相互针对的话语吞吐成缠绵的唾液。也没有什么组织,黑麦与波本威士忌,FBI卧底,炸药以及交易。他们坐在这艘船上真的就是为了一个周游世界的旅行蜜月。

那个世界的这一秒里,他会亲吻他吗?




-b-


“承认你也喜欢这种浪漫这么难吗?”莱伊笑着打断了自己对“第七板块”的最后一次控诉。波本一时气不过,又翻了个身咬上莱伊的大腿。

多年以后这个麦色肌肤的青年会发现,一语成谶,可怕的是成真的部分主要在动词。甚至最糟糕的地方在于它都不是一语成谶。

一开始就喜欢。一开始就只是承认很难而已。

但这一秒他无暇梳理一切因果关系。又或者本就不是所有事情都一定要有充分道理——更何况是人,永远都不该也不会是数字或者定义模型公式所能完全涵盖的。

他只是就这明媚的朝阳,通透的海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休息会儿。真的困了。”

他合上眼。头后枕着的还是那双腿。不一样的是遮在眼上的不是炸药与时间警戒。软软热热还有种独特的苦味。

都行。彻底陷入进黑暗时他想。我就休息这一次,在彩虹的第八个的颜色里,漂浮在星球的第七板块上。




END




【。】第七板块硬要理解的话就是希望吧。实际上没那么上纲上线,就是一切可想不可想的东西。

【!】文里都是瞎掰的!我就想让莱伊帮波本数一次数。对不起orz

【!】波本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这里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晕了,难免丧气。

【…】对不起不知道为啥越是说不清楚话就越在写,我也想写高质量的东西但脑子嗡嗡响😭大家请多担待,随口一吃。

【…】不会写清水我写得超茫然😂如果大家愿意教我超乐意听…!


2020-02-10
 
评论(16)
热度(134)
  1. 共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人造水母 | Powered by LOFTER